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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学伟：油价三部曲，现在到哪一部？
金学伟 / 2020-04-24 21:57 发布
“2020年已过去4个月，啥都没干，就见证历史了”。这是新近流行的一句俏皮话，于无奈中也包含了一种超脱——人有时是需要一点自嘲和乐观精神的。
先是美股指数在一个月内的4次熔断，超乎想象，不说绝后，已是空前。而本周的原油期货价格更让我们见证了历史——最低破-40美元，报收-37美元。以致有人编段子：一人拿1万元在1美分价格买多，结果倒欠银行4000万元。 -40美元！ 何等魔幻！ 俯冲—— 
1 关于原油，我写过这样一段简略的评述—— 油价问题其实是三个问题。 一是对原油需求的大幅减少。受疫情影响，全球经济处于半停摆状态，飞机大量停飞，汽车大量停驶，燃油电厂大量停机，加上运输不畅导致的很多石化厂无法开工，由此导致的原油消耗减少，毛估估也得30%左右。我们知道，期货市场上，现货5%的供需缺口，就足以引发期货价格上下几倍的波动。 二是储存问题。原油储存体量又大，又是个危险品，需要专用储存设备，不像钢铁有个堆场就行，因此它的储存成本其实很高，要不，素有基建狂魔之称的中国早就会建很多储存设施，大量收储。近期油轮运价涨了6倍，原因就在大量油轮被租用，作为原油仓储。在看不到油价上升希望情况下，光现货市场，就会有很多受存贮成本压力而产生的抛压。至于期货市场的实物交割，谈都别谈，最后只能是不计价位地平多单。没有对手盘，也就没了底价。 三是生产问题。如果是低产油井，像我们现在的大庆油田，需要磕头机，甚至还需要注压，才能把油抽出来，停下来相对简单。但高产油井，油是自动流出来甚至喷出来的，要停下来就得封井。一封一开，成本和风险都极大，因此客观上停不下来，或者能不停尽可能不停。这跟当年显像管已亏得一塌糊涂，很多厂商依然要勉力维持生产，一旦停下，这条流水线就报废了，一个道理。所以油价再低，也要维持产出。况且几个主要产油国都是高产油井，原油开采成本最低只要3-4美元。 这几个因素何时缓解，关键就看疫情，以及经济恢复情况了，现在还难以估计。 顺便说一下。 中国的油田大多是低产油田，平均产油成本在45美元左右，且含蜡高，后续提炼、加工成本也高。近些年海外收购的油田，在油的品质上好于国内油田，但平均产油成本大约是56美元——真正的好油田谁会卖给你？这就是国内以40美元作为汽柴油价格调降的底线，以及两桶油还弄不弄就亏损的主要原因（当然还有其他原因，但都是次要的）。国情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，谁叫你是个贫油国呢。 从原油话题还可延伸出其他一些话题。 比方说，美国一些人动不动就叫嚣要孤立中国。中国怕孤立吗？既怕也不怕。不怕，是因为我们有最齐全的产业门类，关起门来也能过日子。怕，一是因为我们的生活水平会下降。二是我们的资源品无法自给，需要仰赖进口。这里有一个国际收支平衡问题，你买资源品产生的逆差需要有别的贸易的顺差来弥补。否则，你的国际收支就难以平衡。而现在，中国的贸易顺差主要来自中美贸易。这是一个关键。 还有一带一路。一带一路十年前就开始搞了，只是没有说而已。为什么要搞一带一路？它的核心诉求是什么？就是“打通大陆交通线”，或者用圈友话说，海权与陆权之争。 入水—— 
2 其实，油价这件事，很能说明一些经济学模型的不靠谱。 很多年前，我跟一些朋友讲过一个故事。我说，我是一个农民，靠种地为生。现在粮食价格大幅下降，按你们经济学理论，价格可以调节供求，粮价跌了，粮食生产就会减少。我减少了生产，粮价就上去了，价格调节机制就发挥作用了。 但是，你们别忘了，我们一家每年至少要有5000元的净收入来维持生活开支，这是刚性的。原来我一年卖粮可以有5000元的净收入，现在粮价跌了，还是原来那些产量，我就挣不到5000元了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我只有2条出路。一条是转去做别的东西，但跨行是有壁垒的，我一个种粮的哪能轻轻松松就跨到养猪上去？一条就是增加粮食产量，以量增补价跌。 所以，经济学理论中的价格调节供求，需要2个前提：一个是我有替代收入来源，或者我对这笔收入的需要不是刚性的；一个是行业的退出和进入是无障碍的，可以自由无成本地退出和进入。 问题是，这2个前提根本就不存在。所以，实际情况常常是，甚至总是：供给过剩导致价格下跌，价格下跌导致生产商进一步增产，供给进一步过剩。直到生产商都活不下去了，死掉一大批，供求才重归平衡。 前段时间，人们一直在说油价下跌是沙特与俄罗斯的减产谈判破裂，干脆就打价格战，来压倒对方。 其实不然。油价和我们上面讲的故事一样。一些主要产油国对原油收入的需要具有刚性，减产策略只有在大环境不坏情况下，作为一种技术手段，才能生效，才会被真正使用。在大的供需环境变坏情况下，所谓减产谈判，只是一种“以邻为壑”的图谋——期望对方减产，我好偷偷地加紧多卖。 经济学就是常识。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，人情练达即文章，就是经济学。 现在的原油正处在供求平衡三部曲中的第二部。第一部，增产保收，已死了。现在第二部，是开采商们的忍痛苦撑，再亏也要维持起码的生产。只有第三部走出来——死一大片原油生产商，油价在新的低水平上，达成平衡，然后再踏上新的升途。 昨天，特朗普发出对伊朗的战争威胁，项庄舞剑意在沛公，想以此刺激油价，用处也不大。房地产开发商的思维方式永远是项目制的，一把一结那种，缺少系统思维，缺少统筹能力。这是特朗普最大的短板，否则他真会成为美国历史上又一个伟大的总统——这是我最早对他的一种预期，无关中美利益之争。 收获—— 3 这次原油期货的-37美元结算价，还告诉我们：所有金融衍生品的定价模型都不靠谱，因为它没有把金融衍生交易中的人性因素考虑进去，或者说，它无法把分形理论说的，金融品价格波动的尖峰时刻包含进去，也就是黑天鹅。所以，塔勒布说，在风险市场中做交易，一定要有足够的冗余。 这次油价事件让中国银行一战成名。从宏观角度说，是我们迈出去的步子太大了一点，还没有培养出一批真正能去国际金融市场搏击的人才之前，就匆匆忙忙地把一些风险交易品推向普通的平民百姓。从中观角度说，中行的产品设计到管理，都存在一系列缺陷。从微观角度说，我们在做任何一种交易前，是否该自问一下：我了解它吗？说通俗一点，“不熟不做”，“不知不做”。说雅一点，就是一个能力圈的问题。 不管是闯荡社会，还是寻找职业，或是投资，都有一个能力圈问题。只有在能力圈里，我们才是自由的，才能收获并快乐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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