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财经评论002

科大讯飞，科大疾坠

作者：衣公子

在央视曝光其违规侵占宣城扬子鳄保护区后，科大讯飞第一时间声称自己并不知情，同时停止了相关酒店、餐饮产业的运营。

自媒体迅速生产10w+的文章，指责科大讯飞利用“产学研”名义，靠近政府，低价拿地。留言区，“AI误国，地产兴邦”，一时群情激昂。

可惜文章主要论据抄袭5月一篇旧文，且错误、硬伤甚多。凭借“科大讯飞财报显示华东地区营收28.56亿，推断公司很大一部分营收来自安徽”就足见逻辑堪忧，令人啼笑。

仔细研读科大讯飞年报财报，从投资性房地产、无形资产、长期股权投资等科目，再探寻到附注，科大讯飞绝无大规模开展地产业务的可能。科大讯飞对舆论的回应基本诚恳。

讯飞之疾另在他处。

9月底，同传人士爆料，科大讯飞AI“造假”。明明是同声传译工作人员的翻译，却不直接播放翻译员的人声，而是将文本如机器翻译般显示在屏幕上，营造AI翻译假象。

科大讯飞回应，没有造假，从未宣传“AI翻译”。

没错，科大讯飞没有撒谎。暗示不等于撒谎。如同，小聪明终究及不上大智慧。

科大讯飞在自己2018年半年报最显眼的位置放了营业收入、毛利的喜人增长，可谓鼓舞人心。

图1：科大讯飞营业收入、毛利增长（单位：亿元）；来源：科大讯飞2018年半年度报告

衣公子说过，你可以用所有数字误导某些人，也可以用某些数据误导所有人，但是你无法用所有数据误导所有人。

营业收入、净利润是企业数字中最浅陋的。既然要看数字，不妨随衣公子多走几步。

图2：科大讯飞2018年上半年经营数据摘录，来源：科大讯飞2018年半年度报告

首先，科大讯飞扣非净利润比同期减少74.39%，就足够被提示和关注。

其次，ROE、ROA、销售净利率的指标连年下滑的趋势没有得到遏制，反而变本加厉。

图3：科大讯飞ROE、ROA、销售净利率走势，来源：wind，结网斋整理

最后，营业收入和经营现金流的变化，值得展开。

图4：科大讯飞销售商品收到的现金、营业收入（单位：万元）对比，来源：wind，结网斋整理

营业收入是利润表科目，反应盈利；销售商品收到的现金是现金流量表科目，表示落袋为安的钞票。通俗地举个例子你就懂了。

衣公子2月份和客户签立合约，出售软件，合同约定价值1亿元。3月发货，衣公子以发货为标准确认营业收入1亿元。截止6月末暂时没有收到客户货款，因此衣公子2018年6月末的财务报表，营业收入1亿元，销售商品收到的现金0元。

相信你已经看明白了。

牛的企业，往往是营业收入＜销售商品收到的现金。比如茅台，经销商提前1年就打货款，客户说“哥，钱收好，我挂个号排队就行，回头轮到了再给我发货”。

没有优势的企业，往往是营业收入＞销售商品收到的现金。反过来，对着客户说“张总，这个……我先发货吧，你收到货调试都ok再付钱啦，多照顾我生意就行啦，等下一起去洗澡啦。”

图4就是科大讯飞从王者一步步回落为青铜的过程。2017年开始，营业收入＞销售商品的态势明显，2018年这一趋势逐步放大。在销售条款上并无强势特征，说明科大讯飞的技术优势已经不再绝对。

2018年1-6月公司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为-82,304.91万元。一个企业在行业内的地位，现金流是很好的体温计。

哎，消失的旧时光，2010，回头看的片段，有一些风霜。

回首2010，BAT都是科大讯飞的客户，有赖科大讯飞搭建语音识别系统。转眼间，BAT都已大举杀入智能语音行业。马化腾在腾讯内部至少搞了4个团队突击。李彦宏每年在人工智能上至少至少砸100亿，去年甚至宣布语音技术全系列永久免费。

就连互联网第二梯队的搜狗也反戈了。14年科大讯飞还为搜狗提供技术服务，2年后搜狗自己的团队搭建完毕，推出自己的产品。清华理科男和中科大理科男就从来没有真心相爱过。

同传爆料的科大讯飞“AI造假”进一步放大了这种担忧。尽管在科大讯飞的解释里，衣公子学习到了新名词“人工耦合”。但是用“智能人工”包装的“人工智能”的劣象，让行业达成共识，曾经的市场第一不过如此，可取而代之也。

丛林的空气弥漫着伤口暴露出的血腥味，豺狼们撕咬猎物的天性被进一步点燃。

衣公子在《城市的胜利和出路》里有过详解。语音智能是一门Non-critical的技术。对比智能驾驶需要准确率高达99.99999%（无数个9）才可以应用——因为即使操作1万次才发生1次错误，也是无法接受的。而智能语音，准确率只要80%就可以投入实战，再依靠回收数据步步优化，因此门槛并不高。

称霸的诸侯里，BAT野心勃勃；深山野林下，万众创新，政府扶持，创业企业虎视眈眈。

你正在阅读的文字，是衣公子用语音软件先口述，再修正的。既然所有的语音识别，作者口述后都要修改。97%准确率比95%准确率的技术，优势真的明显吗？

技术上的优势不显著，但是渠道、服务上厮杀很激烈。to B端，各大高手拼刺刀，科大讯飞纯内资的优势，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饭局、交情、洗浴中心面前，不叫事。而to C端，直接被BAT完爆。

2018年上半年，科大讯飞新增研发费用2.29亿元（研发费用总额达5.87亿元）；新增销售费用3.19亿元（销售费用总额达7.33亿元）。

对比巨头们百亿级别的投资，你做何感想。再细看，一家科技公司的销售费用比研发费用还高——哎，这是科大讯飞的症结，也是科大讯飞的无奈。

黑格尔说过：我们唯一从历史中汲取的教训，就是我们不会从历史中汲取教训。

衣公子敬佩科大讯飞的孤勇，也始终愿意为挑战巨头这件事摇旗鸣鼓。

不过，这就是商业，这就是战场。机会稍纵即逝，科大讯飞苦练廿年的剑法，曾经固然精妙。但是无法抓住有限的机会突围，我们也就只能远远地看着，这旷世的剑法在千军万马的围困中，一寸一寸的消弭。

好好研究一下科大讯飞叮咚音响的先发而后至，让人联想到它的股东历史，这家企业真是太慢了，仿佛来自上个世纪。

春风又绿江南岸，明月何时照我还。11个月前超1500亿的市值如今不到450亿。科大讯飞，科大疾坠。

谢谢读完，答应我，喜欢我的长文胜过短篇。

作者：衣公子的剑

作者简介：信托经理、财经作家、著有....衣公子的剑